第40章 清净地(三)(1 / 1)

相面请慎言 万绍博英 1033 字 11个月前

陈治是个不太会,或者说不屑于掩饰喜怒哀乐的人。蒋慎言这番话到底能不能撬动他,明眼人一看便知。

此刻这人正坦然一笑,丝毫没有动摇,回说:“小鹄嘴儿,我说你不要太荒谬。”

“前夜那刘沛死时,我们可正身处大牢呢?不管是你还是这个老鸹,可都是最好的证人。我们又如何从那窑洞里飞出去杀人灭口?”陈治洋洋自得,觉得事情牢牢把在手中,断不会让对方占半分便宜。

谁料蒋慎言和柯玚却同时目光一凛,似是抓住了炸药的信子。

“你怎知刘沛死在前夜?”蒋慎言忍着没笑,疑惑着,“我刚刚只说他昨日被人发现,可只字没提他死亡时间。你还说自己不认识他,如果不认识,又怎会知道他死在何时?”

陈治的傲慢凝在脸上,顿时察觉自己是被设计了,徒生一股恼火,撕了伪装,戾气无处遁藏。“好你个小鹄嘴儿,刁钻得很啊?”

蒋慎言抵不住嘴角一抬,从荷包中掏出个木牌,放在炕几之上。那白牌明晃晃地让陈治觉得刺眼,他斗大字识不过半,但上面的“提察”他还是明白的。这是官衙的信牌,执此牌可随意拘提犯人,倒不知这丫头竟得了如此大的权力。

蒋慎言一字未提,可这举动已然让陈治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

“有能耐啊?”疯禅病咬着牙挤出个笑音说道,“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能真的奈何于我。”说话间,他已经像个准备伏击的猛兽,亮出利爪尖牙,浑身散发着绷紧弓弦只待一击的气势。

蒋慎言声线却极稳,没有丝毫后怕。“你不会当真以为此番上山只有我们二人吧?”她牢牢记得昨夜祁时见许她玄衣卫随护,如果猜得不错,她今早一离开王府,对方便紧紧跟上了。虽然这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所作所为实属有些卑鄙,但对付陈治这种人,太正直可行不通。这些日子来,她也有所成长了。

陈治果然被这话给唬住了,怔住一瞬。

柯玚虽不知蒋慎言这话几分真假,但既是拍档,便要配合到底。“陈治,你想清楚,府衙若要直接抓你,那我们二人早可省下这趟,直接派人围剿了丰山寺便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此番上山的‘诚意’和目的。”言下之意是告诉陈治,他并不是官府真正的目标。这么说也是让眼前这头老虎先松松爪子,不然真个惹急了,以这人脾性,肯定会毫不犹豫跟他们撞个鱼死网破。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个棒子一块糖的法子奏效了。陈治向后一仰身子,不再见神情紧绷,反而突然瞧着蒋慎言笑起来,还笑了好一阵子。笑得蒋慎言和柯玚面面相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个有疯病在身上。

待他笑得累了,才终于开口道:“说是带‘诚意’来的,结果到底还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小鹄嘴儿啊小鹄嘴儿,你爹若知道你生长得如此刁钻,应该也能瞑目了,谁也占不了你的便宜去。有点儿意思,老子喜欢。可惜了,你这身装扮真不赖,若真是个东十二桥的红倌,老子就把你的牌子顶爆了,赎你回去给我生孩子。”

“陈治!正经跟你说话呢!”柯玚对这厚皮无赖实在耐不下性子保持理智。

陈治挑起一边眉毛,怼他:“你怎知我说的不是正经话?”

蒋慎言细心一琢磨,若想调侃她,他为何只提东桥不提西?便一下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忙问:“东十二桥,东十二桥有什么不妥?”

陈治见她机灵,便喜得伸手去揉她耳朵,可欢心得紧。“我让你查的定风镖局,你查了?”

“自然是查了……”蒋慎言正好奇他为何突然又提起定风镖局的事来,可这人定不会说无用的话,恍悟,“你的意思是……!”她话没说全,但显然陈治已经明了她猜到了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他对蒋慎言点了点头。

这个肯定让蒋慎言突然慌乱起来。她倒希望对方否认了她的推断——东十二桥,定风镖局,陈治还能指什么地方?自然是二者的共通之处,眉生馆!

蒋慎言猛然又想起刘沛死后,老金在现场曾说起,刘沛很喜欢往十二桥跑,还因此跟媳妇闹了矛盾,把人气回了娘家。倘若刘沛去十二桥并不是为了狎妓,而是另有别事呢?

一股寒意顺着女郎的脊背直窜后脑勺,让她抖了个冷战。

一旁的柯玚还懵然不知何意,蒋慎言却顾不上与他解释,追着问陈治:“你到底如何知道的?”这很重要。

她虽然威胁了陈治,但打骨子里并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即便他不是个好人,可至少不是杀害宁兴学和刘沛的凶手,不该让他背这莫须有的罪名。

陈治松了松皮,百无聊赖地顺出口气,说道:“还记得我给你们递去的名单吗?”

蒋慎言点头如捣蒜。

“你仔细看,上面有刘家香铺的名目。”他撇撇嘴,不屑道,“当初宁兴学让我派人紧紧盯着铺子的动静,尤其是进进出出的人。他人虽然死了,但我手底下的人还做着事呢,昨天一回来,就听小的们报上来的。当然,我也已经把人都撤了,你们自然没有察觉。”

“等等,”蒋慎言抬手堵住对方的话头,疑惑道,“你说刘家香药铺在名单上?”

陈治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怎么,你没看?”

“看了,”当然看了,还看得仔仔细细,“可上面并没有刘家香铺的名目啊。”如果有的话,蒋慎言不可能会看漏,昨夜她睡前还又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番,记得十分清楚。

这回陈治不再吊儿郎当了,眉毛一压,回说:“绝不可能。”

蒋慎言想起自己还真的把名单带在了身上,赶紧掏出来一页页铺展开来。连柯玚也凑过来细瞧端倪。

哪知陈治只是扫了两眼,便一拍板,说了令人震惊的话。

“这名单谁给你的?”他点点纸笺,一语道破漏洞,“字迹虽不差,但纸太新了。我过手无数次,不会认错,这名单被人动过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