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亓继续被关在西宫里。
而薛怜所住的承欢殿离这里又近。
当日晚上,他便又去了西宫。
宫女为他披上大氅,一手提着灯笼,紧跟在他身后:“公子,天这么晚,夜深寒重,我们还是明日……”
薛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钏。”
“兰钏……”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西宫便到了。
月影重重下,没有任何照明的楼阁建筑,宛如一座阴森诡谲的古楼。
想到这里面还关着一个人,他露出残忍的笑。
兰钏微微偏头,借着灯笼的微光看他的表情。
“兰钏。”薛怜叫她。
“公子。”
“开门吧。”
他站在门外,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
看着机灵的小丫头拿出钥匙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他走上前,然后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出来。”
兰钏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应答:“喏。”
薛怜从她手上接过灯笼,走了进去。
此刻,阿兰亓正意识混沌地躺在一片黑暗之中,冷的发抖。
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更别说是御寒的被褥了。
他迷迷糊糊抬头,看着立在灯笼后的身影,忽而咧嘴笑道:“……孟大人还记得来看我,荣幸之至。”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薛怜回了这么一句,转身将身后的门关上,隔断了不停涌进的寒冷空气。
阿兰亓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他的脚边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以往,这块地儿每日都是湿漉漉的,不曾干过。
因为宋玉负每日都会来这里,用鞭子不停地抽打他。
直到找到薛怜之后,他终于吊着最后一口气从鬼门关走回来,被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可以睁眼说话。
可惜,他再也走不了路。
薛怜也注意到他身上只有一身血淋淋的囚服,并没有镣铐禁锢。
于是走近,目光落在他伤痕累累的双脚上。唇角微弯,轻声说道:“脚筋被挑断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还行,大抵是比不上水刑的滋味。”
阿兰亓笑着回了句,幽幽烛光下,那张瘦削的脸仿若鬼魅。
“哦?”薛怜蹲下来,与他灰暗的眸子平视,“那你要试试水刑吗?”
阿兰亓再次笑起来。
“反正我现在都落在你手里了,这命也没几天活头,水刑还是火刑,有什么区别?”
薛怜伸手,撩开他凌乱的长发,露出整张脸。
盯了几秒后才说:“是没什么区别,那不如……我们先玩个游戏吧。”
估计是没想到薛怜复仇还能这么拖拖拉拉,阿兰亓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游戏?”
“我问你答的游戏。”
说完,他就拿出白日里的那把匕首,掂在手里反复把玩。
“我问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不出来或者撒谎,我就割掉你一根手指,直至十指全部离断。”
阿兰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到底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薛怜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然后警告道,“想好再回答。”
“……我们现在不是聊的挺好的吗?谁还管怎么认识的。”阿兰亓耸了下肩。
薛怜眯眼,用匕首拍了拍他干裂的嘴唇,语调冰冷:“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等会儿先从划你这张嘴开始。”
阿兰亓扯开嘴角,躲开冰凉的刀刃,笑着说:“画像,是云枧给了我你的画像,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你。”
他这话说的属实有些怪异,若是旁人肯定不信。
薛怜盯着他的微表情,好半晌后才说:“下一个。”
他却不急着继续,只问:“你不认为我在撒谎?”
“你有没有撒谎,骗不了我。”
“想不到孟大人这双眼还能读懂人心。”他似笑非笑。
薛怜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追问。
“他为什么给你画像?”
“当然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啊。”阿兰亓笑得瘆人。
说出这句话,就像是计谋终于得逞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