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院。
苏苒有些恍惚了。
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把苏家的一切交给江家，真的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吗？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轻叹，终是有些放不下。
心绪有些纷乱，苏苒轻牵嘴角，看着眼前正在打量着自己的老狐狸，眼中有了几分讽刺之意。
“江丞相。”她无所谓地笑笑，“您是不是早就猜测到了小女来这的理由？”
江涑德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是笑意晏晏。
“苏大小姐哪的话，在休憩之日登门拜访，其中深意可是咱们这等下臣可揣测的？”
“下臣？江丞相，您这自称可谓是颇有深意啊。”苏苒微微抬眸，“若说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都算作下臣了，那家弟更算不得什么了。无需客气。”
“苏大小姐又何须如此较真？今日-你来不就是为了……”话锋一转，江涑德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面前漫不经心的女子。
苏苒沉默半晌，终是道：
“江丞相好计谋。小女佩服，稍后，便会有人送来苏家其他细软。”
江涑德松了口气，转眼又换上那副笑脸。
“既然苏大小姐是个明白人，江某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如今依照苏家的形式，不得不依靠我们江家，可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两人聊了将近两个时辰。
随后，苏苒微微作揖，起身告辞，面上无甚表情，垂下的长而卷的睫毛若蝶翼般盖住了眸底的疲惫之色。
“苏大小姐慢走。来人，送客。”江涑德待女子走后，才收起笑意，紧接着双目微眯，冷声道，“钰儿，为何躲着不出来。”
“还是让父亲发现了。”
从门外传来一声叹息，一位蓝衣少年缓步而入，正是江家的嫡次子，江二公子——江明钰。
“钰儿，你们从来就不是同路人。”他严肃地看了看淡然的自家儿子，“就像瑶儿和夜家那小子一样。”
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江明钰若有所思般地道：“父亲是否多虑了？您的吩咐孩儿何时忤逆过？”
“以前是如此，可现在就不得而知了。这个苏苒怕是不简单，为父让你少和她接触是为了你好。”江涑德颇有深意地道，“依着她这种性子，主动把苏家交给我们，你难道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江家如今的地位已是不可动摇，是最好的选择。”江明钰似是想不到这其中的心思般，随口敷衍道。
江涑德端起茶杯，浅尝。
“你是当真看不出来？还是……不想看出来？”
“恕孩儿愚钝。”只这一句，便生生地斩断了和苏苒的所有联系。
“钰儿为了保护她可真是煞费苦心。”江涑德猛地放下茶杯，瓷器和檀木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刺耳，“她并无姿容也并无才学，为何你却是瞧上了眼？”
“孩儿从未动过心，请父亲明鉴。”江明钰麻木地跪在了他面前，面容不见半分涟漪。
“逆子！”江涑德气急，“你现在就是想撇清关系也不可能了！苏苒亲自来送苏家的底牌到这，若是不反以示好，到头来倒是给了人怀疑我们江家有拉拢朝臣的嫌疑！这新闻，你到底懂还是不懂？！”
江明钰轻嘲似地勾唇：“父亲这话是何意？让孩儿去圣上那求娶沈二小姐的是您，到头来背黑锅的还是只有孩儿一人。”
“你…！！”江涑德有些恼了，嘴里嚷嚷着逆子，张口便要唤上家法。
本意是想唬一唬这逆子，不料江明钰是一点也不怕，仍是直挺挺地跪着，倔强地很。
心头火一上来，也顾不得其他了。
“爹爹！”
正要让人拿家法伺候，门外的一道娇喝却让他停下了意图。
“笙儿，你如何来了？”江涑德见一抹翠绿色的身影闯入眼帘，硬生生把怒气压下去，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孔。
“笙儿是来请罪的。”
闻言，江明钰抬首，望见了那位他所谓的“三妹”。
少女一头青丝绾成回心髻，鬓发旁是云形点翠流苏簪，石青色暗花云锦对襟，藕荷色并蒂莲百褶裙。肌肤似雪，朱唇一点红，双眸若一泓清泉，顾盼生辉。
虽然这个“三妹”貌若天仙，可他总是觉得少了些许的人间烟火味儿，乃至于总给人一种美得不真实的感觉。
”笙儿如何有罪了？”江涑德若慈父般地笑道，“难不成，笙儿又来顶替打碎了青花瓷或是撕碎了古籍的‘凶手’？”
“并不是。”江茗笙状似乖巧地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流苏随之晃动，“笙儿之前和大嫂大哥一起去见了…苏大小姐。”
江涑德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顿时间黑沉下来，道：“大哥大嫂？焕儿和卢氏又要做甚？拉着你去苏大小姐那里？他们眼中可否还有我这个父亲？！”
“笙儿惶恐。”少女朱唇轻启，美眸中有了几分犹疑，“不知爹爹可否先让二哥回房，这事关系重大，还牵扯到瑶儿。”
“嗯，钰儿你先下去罢。”江涑德思考半晌，终是同意。
“是，孩儿告退。”
江明钰起身作揖，心中疑惑愈发沉重。
把今天的事放在从前，江茗笙是定不会来插手的，更不会来为他解围。若是四妹倒是可以理解，但换做江茗笙，却令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对于这个和他已逝真正的三妹长得如此相似之人，他心里总归是不喜的。尤其是她得到了她不该拥有的东西和宠爱。
可偏偏江茗笙的女红，琴棋书画甚至是武艺，在整个苍梧国都享有盛誉，让他在厌恶她的同时也夹杂了丝丝钦佩。
且京城中也常常传着江三小姐才艺卓绝，是天造之才。不过三年时间，却让自己的名气传遍苍梧国，简直能和四妹比肩。不愧是江涑德看上的“代替品”。
不过想来，被当做三妹的替代品，也是很可悲的吧？毕竟这一生，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江明钰不由得打心里为江茗笙感到悲哀和同情。
“二哥还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