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警局,柳暗花明(1 / 1)

光耀浮尘 人生如狗 2045 字 1个月前

三郎在天黑之前,总算找到了职介所老板娘写的地址所在地,这地方在罗湖,向西村的一个小巷子里。三郎从没有来过罗湖,本来就陌生,更别提向西村这种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般的城中村了,三郎在目的地兜兜转转了三四圈才最终确定地址没有问题,这根本就是一间民房,并不是什么餐厅或饭店。

巷子里这间民房有一个小院,大门没关严实,里面明显有人走动。三郎壮着胆推开虚掩的大门伸头向内张望,里面迅速有人发现了他,丙个?做吖?一个穿着黑色无袖紧身汗衫,手臂上有纹身的壮男走了出来。三郎吓了一跳,赶紧支支吾吾说明来意。进来吧,纹身男用普通话告诉三郎,就是这里。三郎走进大厅才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装好的快餐盒,还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正在对单子,应该是正准备出门送餐,一侧的厨房油烟滚滚,一个大胖子正在颠锅炒菜,看来确实是做餐饮的,三郎松了口气。

纹身男领着三郎走到客厅里间,里面是两张高低铁架床,三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床后,纹身男叼着根烟就出去了。放下背包的三郎松了口气,也没有铺床,就着床板一屁股瘫坐了下去,今天发生的一件件事仿佛透支了自己全部的精力。

三郎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和舅公争吵决裂,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主动找到职介所老板帮忙,虽然自己有舅公的呼机号码,但估计没人会来找自己,也肯定找不到自己,看来,以后真的只能靠自己了。想到这,三郎打起精神,起身简单把床铺整理好,看到寝室到处是烟头,就去大厅找了把扫帚,把寝室地板打扫了一遍,完事儿后想了想,又出门把客厅认真扫了一遍。

晚上八九点钟时,纹身男叫三郎到客厅吃饭,顺便叫三郎把身份证给他看了看,三郎才知道纹身男叫松哥,也就是这儿的老板,炒菜的大胖子叫飞哥,不过松哥都是叫他肥仔,送餐的男孩姓张,大家都叫他小弟,三郎还是叫了声张哥。

晚饭其实只有一大盆炒河粉,一大盘炒田螺,可能因为三郎刚才主动打扫客厅让松哥很满意,松哥居然问三郎喝不喝啤酒,三郎吓得赶紧婉拒。松哥安排三郎明天全天跟张小弟送餐熟悉地形、楼幢,后天就要和张小弟分开送餐,然后和胖子飞哥在那一边喝酒一边叽里呱啦说着三郎听不懂的广东话。

晚饭后张小弟还在不断送餐,三郎原本想等他回寝室交流一下,等到两点了张小弟还在进进出出,实在扛不住沉沉睡去。三郎早上醒来也不知几点,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有起床的意思,直到中午快12点大家才陆续起来,听张小弟介绍才知道这里送餐基本都是下半夜居多,甚至要忙到凌晨四五点钟,三郎不由咂舌,原来向西村夜生活如此繁华,完全就是个不夜城。

接下来两天,三郎跟着张小弟,逐渐了解了向西村的方位,如何识别各条巷子,各楼幢、门牌,如何在送餐路上发小卡片,怎么与订餐客人沟通,甚至学会了在送餐找零时的克扣技巧。1996年是没有网上支付的,经手全是现金,向西村送餐对象99全部是年轻女子,大多肤白貌美大长腿,针对那种需要一块两块的找零,特别是居住楼层较高的,送餐员脸上要尽量充满善良与歉意,拿出两张十块的整钱,告诉美女能不能给零钱啊,前面送餐找零后实在没有零钱了,或者说等我下去找零再给您送来,绝大多数美女是不耐烦跟你计较那一块两块的,一句算了,那一两块自然就装进了送餐员的腰包。

当三郎听张小弟说才上了一个月班,私房钱竟已经攒了接近三百块时,哈喇子简直都快流出来了,想一想除了月工资五百块,居然还有几百块外水,三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数钞票时潇洒的样子了。张小弟语重心长的告诉三郎,千万不要让老板松哥知道,松哥有黑涩会背景,只要老板不知道,兄弟我带着你悄悄发大财!

接下来一周时间,三郎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每天终于能吃得饱了,觉也睡得香了,虽然还没有拿工资,通过运用张小弟传授的技艺,三郎居然也挣了足足有二十多块私房钱,搞得没出息的三郎一阵小激动,张小弟喝着三郎孝敬的饮料对三郎说,兄弟啊,你还是脸皮薄,你不要不好意思开不了口,你知道那些女人是干什么的吗,知道人家一晚上挣多少钱吗,人家真的会在意你这一块两块吗,你跟人家说话居然还会脸红,真是个瓜逼,记住,脸皮厚点,继续搞钱!

三郎觉得张小弟是对的,他准备不要脸了,继续搞钱,倒霉的三郎还不知道,他的搞钱计划马上就搞不下去了。

那天上午三郎还在睡觉,被张小弟粗暴的整醒了,三郎睁眼就看到张小弟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张小弟说,三郎你还睡个屌啊,快点起来,老板都跑求了!三郎懵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我拷!我们的工资呢,工资还没有发啊!张小弟气急败坏,我也一分钱没有拿到啊,刚才几个社会上的人拿着刀来堵松哥,才发现松哥昨天就跑路了,听说他赌马输了好多钱不给,人家要下他一只手,晚上估计还要来堵,肥仔刚刚都吓得跑路了。

张小弟比三郎大不了多少,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六神无主,三郎爬起来到松哥卧室去看了看,里面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确实一样也没有了,三郎气得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破床垫后也没了语言,两个年轻人顿时沉默了 ,都阴沉着脸浑身没有力气。

张小弟坐在床上使劲抽烟,一直说不抽烟的三郎也要了一支,或许好久没有抽过了,两口下去脑壳发晕,恶心得想吐。这样唉声叹气坐到中午,昨天还有老板管饭,今天却鬼都见不到一个,工资看来肯定是拿不到了,越想心里堵得越慌。

过了中午,张小弟开始收拾行李,对三郎说,算了,兄弟,自认倒霉吧,我要去找我亲戚去了,我们两兄弟有缘再相见。

张小弟走了,吴三郎还在寝室,心乱如麻!

三郎狠狠的问自己,我他妈就是个灾星吗?本想着意气风发来深圳混出个人样,刚到深圳地皮都没踩热工作就被人抢了,没本事找不到工作寄人篱下足足两个月,受尽了白眼还饿晕在别人家里,意气用事跟一直照顾他的舅公也闹翻决裂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又遇到老板跑路,现在又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身上虽然好不容易攒了二三十块钱,那顶个屁用,三郎真的想一头在墙壁上撞死算求。

三郎就这样在寝室呆坐到下午三四点,直到有人来赶他走,原来是房东听说了租客跑路,跑来清场、换锁,三郎知道,房东不可能收留他,无奈,只能打包行李走人,重新走到大街上无家可归的吴三郎,走路都轻飘飘的,周边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

接下来三天,三郎就像失去了灵魂,漫无目的,也不管方向了,顺着深圳这座漂亮都市宽畅的大路游荡,哪条路宽就往哪走,哪里路灯最漂亮就往哪里走。三天里,除了一份五块钱的炒米粉奢侈了一把,饿了都是啃一个包子或馒头,天黑了就往公园钻,公园住了一晚,工地边上的涵管里住了一晚,几天没有洗澡,身上一股明显的汗臭味,为了来深圳才买的西装也皱皱巴巴的早没了应有的风采。

三郎这天是走到一处工地外面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是不是走进了误区,进不了厂找不到体面的工作,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去工地看看人家要不要人,打个小工也可以啊,不求挣钱暂时混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好像从没听说工地上杂工也要挑人啊。

想到这三郎一下有了些精神,跟舅公一起找工作那个月,舅公有次带他去南头一个很大的工地看望两个老乡,那两个老乡是舅公的邻居,自然也是外婆的邻居,虽然三郎不认识他们,但已经见过一面,加上毕竟算是真正的同乡,希望他们能帮帮忙引荐一下。

三郎反复评估,觉得这个主意能行,翻翻口袋,还好,仅有的路费应该能撑到南头。

凭着记忆,三郎还真的找到了那处工地,找到时那个工棚的工人们都在上工,三郎不放心,碰到个人就问那个姓江的工人,脚有点问题的那位还在这里工作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三郎长出了口气,于是安心的在工棚门口等。

天擦黑时,工人陆续回到工棚,三郎正在找人,远远居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小名,一看正是那腿脚有些问题的江姓老乡,按辈份应该叫表叔,三郎鼻子一阵发酸,没想到江表叔竟能叫得出他的小名,后来才知道江表叔原来也抱过小时候的三郎,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三郎那时太小记不清了。

和江表叔先后下工的还有一位郭表叔,三郎可以明显感受到江、郭两位表叔对他的关爱与欢迎,真诚的对他嘘寒问暖,热心的了解他的情况和需求,他们找到了包工头,希望包工头能给三郎一份事做,尽管遭到包工头拒绝,三郎在工地逗留期间,每天从事繁重体力活的两位表叔,也从自己的口粮中分出了一半给三郎,所以,在三天后包工头赶人,三郎前往西丽时,三郎没有当面和两位表叔告别,两位表叔天性淳朴善良,工地生活本就不容易,三郎真的不想再难为他们。

回到西丽派出所,值班室里还是那三名警察,还是三郎,三郎的述说很长,听完已从深夜接近清晨。

或许三郎讲述得沉重,包括白胖警察在内,大家都沉默了一阵。

白胖警察让三郎把初中毕业证给他看了看,考虑了一会儿,告诉三郎,你年龄确实太小了,我们就是想帮你,还是觉得你这样下去可惜了,真的建议你还是回去继续上学,你这样在外面闯荡是很难有前途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三郎脑海里闪过那天父亲对他说,你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三郎问自己,还能回得去吗?

白胖警察问三郎要深圳亲友的联系方式,三郎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舅公的传呼号码,在深圳,他只记得这唯一的号码。

早上,三位夜班警察要下班了,三郎看到那名女警察叫上了另两名同事到隔壁房间碰头,几分钟后白胖警察一个人来找三郞,他们与三郎的亲友已经取得联系,三郎的亲友会到派出所门口来接三郎。

把三郎送到派出所门口时,白胖警察拿出了足足有50多元散钞,不由分说塞到了三郎手里,让三郎到派出所门外的小吃店边吃早餐边等亲人来接。三郎下意识想要拒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鼻尖的酸意让眼睛都朦胧了起来,不争气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脸上。

白胖警察最后在向三郎挥手时说了句话,吴三郎,一定要记得我们的建议。

小吃店就在派出所大门外拐角处,三郎坐在板凳上调整了半天的情绪,口袋里几位警察给的钱好像在发烫,想着想着眼睛又开始发涩泪流不止,十六岁的吴三郎对自己说,你是个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心里这么想,眼睛却不听话。

小吃店的老板看着这个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又哭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餐都不敢叫他点,好容易三郎终于稳定下来,给自己点了一碗豆浆、两屉小笼包,感动归感动,感恩归感恩,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也是事实。

吴三郎一屉包子没有吃完,耳边就传来何舅公那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耶!三郎,吃得好喔!搞快吃,吃了抓紧去报到,你的工作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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