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绮羽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梦接一个梦，全都是乱七八糟记不清的，醒来之后，反倒比睡前更累了似的。
她没精打采地看着早饭发呆，嘴边碰上一处温热，她下意识张开嘴，吞下一口粥，她皱着眉头避开：“不想吃。”
“不想吃就少吃一点，你都瘦了不少。”赵夜将手里的瓷勺再度送到她嘴边，“吃好饭，我们去山脚下捉鱼，听说那里的鱼很是肥美……”
裴绮羽托着腮帮子瞧他：“赵夜，你突然闲下来陪我，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以前可都是我追在你后面的，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刚从南疆回来的时候，你对我脸不是脸的……”
听裴绮羽突然翻旧账，赵夜无奈一笑：“从前的事情，我们不必再提了，以后我加倍疼你，好不好？”
青年俊美，晨光温柔透亮，他这般神情温柔地坐在那束光泽之下，更显得容颜出众，气质卓然，令人挪不开视线来。
“如何疼？”裴绮羽笑着凑近些，盯着他看，片刻，压低嗓音，“说什么以后，现在就可以啊……”
赵夜神色一僵，不自在地别开脸：“绮羽……”
“哈哈……”裴绮羽笑着伸手，脸皮厚如城墙，“心肝，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副小媳妇模样，我越是喜欢得不得了！”
在裴绮羽的手按到腰侧的时候，赵夜忽然放下手里的碗勺，他倏地站起身来，红着一张脸嗫嚅道：“绮羽，我……我想起来还有事……”
“急什么？”
裴绮羽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仰着脸盯着他看，目光暧昧：“美人，你特地腾出时间来陪我，昨晚都没来找我，要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她的手按在对方衣襟处，“你知道的，我对你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你就坐那儿不动，我都对你神魂颠倒，所以……美人小心肝，主动点。”
赵夜在颤抖。
裴绮羽能感觉到，眉眼更是柔媚，她仰起头来，鼻尖几乎能触到他的鼻尖，她偏偏不再靠近：“美人，你在害怕，还是在……兴奋……”
赵夜的呼吸急促，薄唇微颤，他努力几次，终究还是舍不得避开，哀求一般的眼神盯着裴绮羽，偏生裴绮羽狼心似铁，脚尖一踮，又靠近了一些。
就在将要压覆在那薄唇之上的时候，赵夜忽然推开裴绮羽，大步走了出去。
裴绮羽被推得踉跄一步，她站稳身形，看着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赵夜，脸上所有的神情淡去，随即低垂着眉眼，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
好在赵夜羞归羞，仍旧收拾好东西乖乖等着裴绮羽。
山脚下，溪水淙淙，裴绮羽坐在树影斑驳的草地上，随手揪了一根草含在嘴里，时不时出声指导一二。
“你往前一些，那鱼都精着呢！”
“对对对，你不要乱动，免得把它们都吓跑了……”
“哎呀，这条太小了，扔回去吧。我要大的，大的吃着香！”
……
裴绮羽说累了，自己找些水果润润嗓子，也是忙得厉害。
赵夜任劳任怨地捉鱼，杀鱼，烤鱼，直到香味飘过来，裴绮羽才拍了拍衣服后摆，坐了过来。
“这鱼可真肥，滋滋冒油！”
赵夜外袍都湿了，搭在一旁晒着，身上衣衫单薄，袖子和裤脚都挽了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和小腿，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避开裴绮羽靠近的身子。
裴绮羽没注意到，正忙着给烤鱼撒料。
“怎么样？”她一脸得意地望向身边的人，“听我的没错吧，烤之前用我教你的法子腌制一下，味道是不是好了很多？”
赵夜点头，用匕首割了一块下来，递到裴绮羽的嘴边：“尝尝看。”
裴绮羽就着他的手吃下那块鲜香味十足的鱼肉，满足地眯着眼睛直点头：“好吃！”
赵夜被她这副贪吃满足的样子逗笑了：“你怎么跟只猫儿一样，这般就满足了。”
“知足常乐啊，阳光，溪水，清风和你……”裴绮羽吃得香，心情大好，嘻嘻笑着，“是不是啊，赵夜？”
赵夜的视线始终没有收回，他看到裴绮羽阳光之下脸上细细的绒毛，挺翘的鼻子，鲜红的唇，沾染着酱料的唇角，以及时不时会一闪而逝的小巧的舌……
“绮羽……”
喉结滚动，赵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裴绮羽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哎，快翻动啊，要烤糊了！”
赵夜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撒手，到底还是稳住心神，扬手将鱼取了下来。
鱼大且肥美，赵夜细心将鱼刺挑出来，表皮焦黄的鱼肉被放置在碧绿干净的叶子上，让人望之都不由得食欲大增。
一条鱼吃得差不多了，裴绮羽将刚刚摘的果子分了几个给身边的人：“放那里就好了，一会再收拾。给，尝尝！”
赵夜接过来吃了一口，酸涩入口，他眉头皱得死死的。
裴绮羽在一旁乐得不行，将酸涩的野果咬得嘎吱嘎吱响。
“绮羽，你……”赵夜见她很快啃完了一个野果，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吃下一个，不禁出声，“你很喜欢吃酸果子？”
裴绮羽点头又摇头：“先前不喜欢，这些天喜欢吃。”
赵夜一愣，他踟蹰再三，还是问道：“你……会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裴绮羽也是一愣，啃着果子的动作顿住，她抬手压在自己腹部，扭头望着赵夜：“不会吧？那……怎么办啊？”
赵夜神情有些复杂，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垂着，遮住眸底的戾色，听到裴绮羽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他又很是不忍心，轻轻抬起眉眼，望着面前心爱的女人，一字一句缓缓道：“孩子……不能留！”
意识到自己太过决断，他似是想解释，结巴又道，“我们现在要孩子不合适……怀胎要十个月，你……你要如何藏，绮羽，我是为你着想……”
裴绮羽怔怔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骗你的！我怎么可能有身孕，大夫不是说了吗，我的身子骨不行了……”
听她这样说，赵夜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漂亮的眼睛重新蓄着温柔似水的柔情：“绮羽……”
裴绮羽忽然被轻轻抱住，她将头轻轻靠在青年的肩头，神色有些哀伤。
下巴忽然被捏住，裴绮羽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赵夜凑过来，两人的唇离得很近，裴绮羽没有后退避开，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忽然说道：“真亲了的话，你就不是赵夜了。”
赵夜一愣：“你说什么？”
“你没有心上人，也不近女色，自然不知道亲吻是多么亲密的事情。人在动情的时候，会有很多下意识的小动作，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裴绮羽缓缓推开人，“你要亲我，可就再也瞒不住你不是赵夜的事实了。”
青年脸色一僵：“你！你……早就认出我不是赵夜？”
“你装得很像，包括一些小动作和神态。”裴绮羽说道，“要不是刚刚你误以为我有了身孕的反应太过强烈，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赵夜”缓缓坐直身子，薄唇缓缓吐出冰冷的声音来：“那，我是谁？”